在春天的底部——青 鸟

　　给春天

　　春天是来来往往的花车中

　　我拦下的一辆

　　它载着我的好心情

　　对着宇宙的空白

　　说出：有

　　春天是一种收获

　　我拿着镰刀

　　提前收割自己的命运

　　对着一片姹紫嫣红

　　说出：无

　　春天是你的指尖

　　找到我

　　对着一生的岁月

　　说出：爱

　　春天是很多的水鸟

　　死于水中

　　我祭奠其中

　　是我的一个

　　春天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在天空的背阴处

　　暗暗生长

　　春天 春天其实是一个人的宿命

　　每每在这个关口被把住手腕

　　望闻问切

　　我以鲜活的跳动

　　到达彼岸：寻常巷陌

　　在春天的底部

　　我举起自己

　　举重若轻

　　我顺从那拉扯我到太阳那里去的力量

　　我确信自己正在被推向远方

　　我庆幸可以安然抵达底部

　　春天的底部

　　是一处家园

　　清晰地留存我灵魂的轨迹

　　而命运的河流冲撞着

　　命运的真相即为这冲撞！

　　我打开了命运的第一道门

　　于是我诞生在春天

　　成为你的爱人

　　世界遥远如海

　　我是流泪的小舟

　　盛满四季的落叶

　　我喜欢雕刻好的死亡

　　那是我懵懂的少年

　　那是少年就开始的死亡

　　那是死亡也不能停止的呼吸

　　那是许多年以后

　　晾干的我

　　蝴蝶的身躯

　　繁复的地图

　　那是地图的呼吸

　　那是花红柳绿

　　那是一触即死的相思

　　那是纪念碑上的语言

　　那是我发芽的灵魂

　　那是你拿了一副生的令牌

　　示我

　　那是我对你越来越精准的测量

　　一切都发生在春天的底部

　　我请求：降临

　　春天的庞然之躯上

　　又冒出绿芽

　　春天是一场巨大的悲伤

　　很多年以后

　　悲伤成为更加圆硕

　　如此急迫的问难

　　在春天

　　我请求降临沉重的事物

　　压住山川不许飞走

　　赶着河流不许回转

　　安定好每一颗心灵

　　在尘土中

　　为着四季奔走呼吸

　　再被照亮一次

　　动词复活

　　名词更有分量

　　形容词满山遍野

　　汹涌之物鼓胀它自己

　　有人扶起欲望燃烧的肉体

　　企图逼近春天的真相

　　我更喜欢攥紧拳头

　　仰望一次天上的深渊——

　　我要再被照亮一次

　　闪电来自我的内部

　　让我回到根部

　　看见春天

　　最空旷的那一部分

　　它还没有被命名

　　但正像蛇一样苏醒并试图爬行

　　春天运来明亮的光

　　春天运来明亮的光

　　打开新一轮的生死

　　打开我血液里

　　封存的欲望

　　在比草木低的地方

　　我发芽

　　含着比羞涩更多的水分

　　我生长 触须

　　在空气深处舒展

　　水在水中醒来

　　膨胀、颤栗

　　光在素描和切割

　　呼啸而来的电闪雷鸣

　　将践踏我

　　春天

　　而后请给我

　　逐渐减慢的心跳和清风

　　和一次辽阔的

　　呼吸

　　预言

　　让所有古老的和新鲜的都纷纷出场

　　空气里的动荡不安

　　要制造就制造得大一些

　　以不负春光的灿烂

　　而我是循着气味来的

　　埋在地下的

　　和挂在枝上的

　　有同等的权利

　　不要侵扰我

　　一个妄图寻找平衡的人

　　不要逼我交出答案

　　春天深了

　　我该坐在树下歇息

　　看古老的残忍

　　又一次在绿色的肉体上

　　繁华似锦

　　请原谅我

　　总是一次次不辞而别

　　消失在人海深处

　　多年以后

　　多年以后

　　走在青石板的路上的你

　　仍会听见我往日清晰的心跳

　　【作者简介】青鸟，本名谢花叶，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表于《诗刊》《飞天》《中国诗歌》《草堂》《西南军事文学》《扬子江诗刊》《散文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