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小呆的诗——孔小呆

　　我需要流淌的河

　　晚风吹卷空旷的黄昏

　　逆流的河水就热闹起来

　　微光从低处浮起，石头般

　　击中遗落于田野的陈旧草种

　　倒演历史的黑夜蔓藤疯长

　　种子一颗一颗落下来

　　扫帚声又安静地撑大黎明

　　破土到收割的疼痛

　　从我左边额角缓缓渗出

　　晾衣绳上晨风开始荡秋千

　　我需要流淌的河与漫山阳光

　　割草

　　马匹奔腾而过

　　巨大的草原挂在我的鼻尖

　　酒香漫过远处的雪山

　　我是直冲云霄的鹰

　　是柔软坚韧的蛇

　　丢失的羊群回来了

　　它们靠在妈妈身上

　　多好啊

　　这美妙的阳光

　　是园丁赠予我的

　　满

　　东大河什么也没有了

　　田野变得空旷

　　只有秋风来回流淌

　　森林逐渐变成木头

　　流水慢慢抛光一把铜壶

　　她干瘪的身体里塞满了砖

　　皆灰

　　早年日落前就回家

　　不曾见过万物皆灰的样子

　　微孔草开出蓝色的花

　　黄河水推搡过玫色晚霞

　　金黄的麦田就灰下来

　　河边日与夜相互为食

　　总有人咽下灰苹果

　　假装它是最红的那个

　　果园

　　太忙了

　　要擦拭每一把椅子

　　总有几把摁不住的

　　要修理毛刺

　　或重新上漆

　　摆在恰当的位置

　　像新的一样

　　她的果园荒芜

　　羞于拿出自己的果实

　　她在葳蕤的夜晚安睡

　　又在未知的椅子上醒来

　　一起老去

　　我要与你一起

　　一滴不漏地风干每个黎明与黄昏

　　不绝于耳的鸟鸣与铃铎

　　早秋晒一些小鱼干

　　熬一遍滚烫，摆整齐

　　大瓷碗盛着，放到书桌上

　　窗外，小南河驮着夕阳

　　斜斜地靠在石桥上

　　像晷针画了大大的一圈

　　有人在桥边淘洗圆润的小米

　　桥下莲花娇俏着盛开

　　莲蓬青涩如情窦初开的少年

　　我坐在光影里勾一顶毛线帽子

　　如果此刻你与我置气

　　我也不会在意

　　一个秋天的午后

　　树叶已经黄了，洋洋洒洒落上窗台

　　阳光透过窗照着我身后的相框

　　又弹回米蓝色的窗帘

　　仿佛今生虚晃而过的轮回

　　该怎么继续爱你

　　秋风要吹干一个女人的小半生

　　扑面而来的余晖也无能为力

　　能说什么呢

　　一想到秋夜要来

　　枕头又会在海里窒息

　　身体的河流就开始慌张

　　酝酿一场横冲直撞的决堤

　　要用尽力气摁住

　　才不会伤及无辜

　　轮回

　　月光溢出夜幕

　　漫过历尽繁华的斑驳铁桥

　　又随黄河奔腾回天际

　　月亮终将弯成镰刀

　　收割人间一晃而过的圆满

　　细碎的灰尘早习以为常

　　今夜我与山川为伴

　　舀祁连山上潮气蓬勃的月光

　　敬沉默不语的过往

　　李子熟了

　　阳光在李子树上盛开

　　耳边淌着细碎的炸裂声

　　秋姬李挤碎一些尘埃

　　笑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等待

　　一个人的名字借秋风碾过我

　　抽筋断骨地酸，不分昼夜地酸

　　要拿多少善意换一份理智

　　才不至于歇斯底里

　　一丝风没有，树叶落下来

　　抚过粗糙的树干才懂

　　那些堆满枝头的遗憾

　　原来是秋风丢弃的过往

　　【作者简介】孔小呆，诗人、摄影师。诗歌作品散见于《诗刊》《飞天》《延河》《诗潮》《诗林》《鹿鸣》等刊。出版译著一本，摄影作品偶有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