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少雲的诗——袁少雲

　　一半

　　掐灭灯光后

　　楼层陷得更深

　　我一直看着  手向前

　　借窗口的窄风

　　吹散烟气

　　可以说

　　屋子里盛开的  还需时日

　　孤独是我的一半

　　镜子里的背影有我的

　　另一半

　　无雪

　　河西无雪，这未必有多坏

　　无雪，也可以谈一些裸露的东西

　　比如我已到嘴边的话

　　固执的爱情故事

　　能打动我。就像今年你说你要来

　　看一次完整的北风

　　看异乡人怀揣的眼睛

　　一想起故乡

　　夜就长了一截

　　距离

　　河西的风倒了。一点点倒下去

　　杂草衰老在地上

　　枯死的话题我们不便交谈

　　我开门，出门

　　在南街街道，我走在盲道上闭着眼

　　树叶纷纷下落

　　从台阶上往下走的人，心中没有台阶

　　我应该说些什么？

　　人群、商店、恋爱？

　　要不，来说苹果、奶茶、冰糖葫芦

　　说说我们正经历的冬天

　　枯死的花，只有一个名字

　　归家

　　回家后，我只是擦了一下琴上的灰

　　太阳就隐没了

　　我站起身，回看我十几平的卧室

　　能看的都在墙上

　　不能看的都在抽屉里

　　然后，我就找到了房间的秘密

　　向书架上一排排站着的书

　　挨个摸一遍

　　就这样，我扶着椅子站了一会

　　影子就扶着门站了一会

　　一块上了弦的腕表

　　在桌上，敲了敲时间

　　流浪狗

　　流浪狗

　　在我面前 用嘴鼻亲吻

　　用舌头舔舐我的裤腿

　　趴着 低眉顺眼

　　我被它的眼神打动

　　蹲下 用手轻抚着它的头

　　理顺它的毛

　　对它轻语

　　一刻钟过去了

　　在我身上它并未嗅到

　　食物的味道

　　它起身 抖了抖毛

　　打了几下喷嚏

　　转身

　　更像个人

　　目往兰山

　　连续的降温之后

　　兰山就多了顶白帽子

　　窗户没开  脸隔着玻璃

　　我就能闻到寒冷

　　后再闻到窗外的你

　　山那么远  有些模糊

　　拿起相机

　　整个天空都锁在四方的相框里

　　一块凹地

　　让驻守此地的太阳

　　磨成了一口锅

　　属性

　　金城属火，不见雪

　　月底，嗓子干痒得总有唾沫要落下

　　这不大的治疗室里

　　放着三张不大的床

　　我立得太远

　　看不到山上的鸟

　　视野尽头，高楼托起的火焰

　　在山顶上慢慢散去

　　于是我老了，老在了

　　一声咳嗽里

　　秋

　　一只蚂蚁顶开覆盖身上的落叶

　　秋好重啊

　　通往西边的路、轨道、河流

　　空下来

　　远远看见大桥横在芦苇里

　　一片芦苇、十片芦苇、百片芦苇……

　　倒下去了

　　西北风扯着大锯

　　也扶不起它们

　　……立秋，除暑，白露，秋分

　　也扶不起它们

　　一场雪，低于人间

　　目送一行行脚印，穿过路口

　　印在南北的路上

　　街道的灯光，结满一条条皱纹

　　被一场雪羁押在路上

　　手握扫帚的人，操着残缺的乡音

　　白了头。我

　　从灌木旁路过，在一声叹息中

　　慢慢吞咽泥土的痛点

　　取出单薄的冷

　　与雪书

　　人在寂静的时候

　　才得以窥见雪的全貌

　　它的白，它的冷

　　它坠落人间时的迟缓

　　随手捏一个雪团

　　只是轻轻触碰，就能

　　晃出冬日的水滴

　　它始终是咸的

　　这么多年从未改变

　　而我更是这样

　　摇晃着我的未知

　　从街道的白天到夜晚

　　从阴影到落叶

　　所以，我把眼睛留在了

　　那个需要我长久注视的地方

　　【作者简介】袁少雲，作品见于《飞天》《中国校园文学》《中华文学》《散文诗世界》《青春》等刊。现居兰州。